近些日子以来,“地摊经济”成为热议话题。
今年3月份,成都市出台相关规定,允许流动商贩占道经营。今年两会上,全国人大代表杨宝玲建议释放出“地摊经济”的最大活力。紧接着,中央文明办决定,不将占道经营、马路市场、流动商贩列为今年文明城市测评考核内容。两会闭幕之际,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强调“打破一些不合理的条条框框的政策,让更多就业岗位成长起来”,并提到西部某城市“设置了3.6万个流动商贩摊位,一夜之间10万人就业”。
在特殊时期,为“地摊经济”松绑,有特殊意义。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,一些小微企业的经营遇到困难,一些人的就业面临困境,一些家庭的生计陷入困局,松绑“地摊经济”,是“保居民就业、保基本民生”的落地之举,是共克时艰、执政为民的善政良策。
细算起来,“地摊经济”虽然热议于当下,却并不是一个新现象,而是一种由来已久、广泛存在的经济模式。往远了看,《清明上河图》中,就有挑担叫卖的,有支摊吆喝的,“贩夫走卒,引车卖浆”在中国有着非常悠久的历史。往近了看,电视剧《鸡毛飞上天》就讲述了改革岁月里,主人公通过“鸡毛换糖”这一流动贩卖方式改变命运的故事。像电视中的主人公一样,在“乡土中国”变为“城乡中国”的百年变局进程中,现实中成千上万的家庭,都是通过卖茶叶蛋、大碗茶、摆修理摊等,完成最原始积累,进而在城市站稳脚跟的。
此外,“地摊经济”也是一种争议较大的经济模式。一方面,它有利于农民入城,有利于居民就业,有利于群众生活,甚至有利于降低疫情对经济社会发展带来的负面影响、有利于拉动内需和保持社会稳定。但另一方面,它也有可能造成交通拥堵,有可能导致卫生恶化,有可能加剧噪音污染,甚至有可能因为质量不达标而产生食品安全问题,有可能因为摊贩“争地盘”而产生城市治安问题。正是因为存在这些问题,城市治理者和流动商贩之间的“猫鼠游戏”,持续上演了很多年。
其实“地摊经济”虽有争议,但如果仔细梳理就会发现:基本上没有人否定它的好,但有很多人担心它的不好。一些城市治理者,更是容易因担心而焦虑、因焦虑而害怕、因害怕而严禁。为了图省事,他们往往选择一禁了之,把孩子和洗澡水一起倒掉。
这种做法无疑是不可取的。从经济的角度看,如果弱势群体越来越多、越来越弱,甚至于到了生计无着的境地,那其他人的钱包也难以一直安全下去。从治理的角度看,光“堵”不“疏”,其实并没有解决矛盾,而是在转移或是积累矛盾。从文明的角度看,再卑微的个体,也有生存的权利,应该为他们“大开方便之门”,绝不能因为“爱面子”,而让他们“饿肚子”;绝不能因为“怕麻烦”,而给他们“添麻烦”。
“地摊经济”呈现出来的主要是城市治理问题:治不好,有可能成为“牛皮癣”;治得好,就会成为“养鱼池”。当前形势下,“放水养鱼”其实是一道“必选题”,这就要求:对于“地摊经济”,既要松开绳子,还要牵住鼻子,也就是说,既不能一禁了之,也不能放之任之。
松绳子,各地方理应顺势而为。于顶层设计而言,相关政策已经“由紧趋松”,各地方不能就合规性找理由;于地方实践而言,成都、许昌、杭州等城市已经先行先试,各地方不能就可行性找借口。牵鼻子,各地方还需有所作为。哪些地方可以摆摊,哪个时段允许经营,哪些门类放开准入,哪些证件需要备齐,哪些行为会被惩处,各地方当然也可以“抄作业”,但也要结合本地实际、有所创新,要狠下一番“绣花功夫”,落地政策要尽力避免出现“水土不服”的现象。
既要松绳子,又要牵鼻子,这属于一个“硬骨头”问题,解决起来自然是有一定难度的。但治理能力要想有效提升,不就是应该啃下“硬骨头”、完成高难度动作吗?站在这个层面,松绑“地摊经济”,是对各地治理能力现代化的一次大检验。各地方应该利用此次机会,以松绑“地摊经济”为切入点,倒逼改革,促进提升。
“地摊经济”这个问题,各个地方其实一直都在回答。2009年,农民日报就发表过评论文章,名为《流动摊贩自我就业,也是一种街头文化》,探讨的就是“地摊经济”问题。彼时讨论的一个核心问题,即“流动摊贩合法化”,直到今天仍然有很大的现实意义。因为中央文明办松绑“地摊经济”的决定,只是限定于“今年”,那明年乃至更远的以后还松不松绑,“合法化”这个老问题会不会有新答案,这块悬于人心的石头,应该及时搬走。
“地摊经济”的合法良性发展,保障的不仅仅是个体的生存权利,折射的更是城市治理的“制度温情”。就短期来看,给“地摊经济”松绳子,属于特殊情况下的特事特办;从长期来看,我们希望“地摊经济”能成为寻常百姓日常生活中的寻常事,“地摊治理”能成为城市现代化治理中的常态治理。